2016年4月3日

想像一個沒有死刑的世界 ◎ 陳俊臣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
想像一個沒有死刑的世界。

對於罪,我們從罰金、拘役,到有期徒刑、無期徒刑,有一套對應的懲罰與裁量空間,犯人惡極了,我們叫他蹲進牢裡,勞作,自力更生,他或許會悔改,或許不會,但我們集體剝奪他的自由。而我們都深知這是必要之惡,犯人也許侵害了他人的自由、財產或生命,為了懲罰他,或者為了嚇阻他人與避免犯人自己再犯,我們不得不把他關起來,讓他受苦,這是作為群體的我們不得不的。

在那個世界裡是這樣的:像蘇建和、劉秉郎、莊林勳、江國慶、鄭性澤、謝志宏、邱和順這樣的人,也許有人為他們申冤,也許是他們自己不斷嘗試申冤,但那份重獲自由的可能性只要還活著,都依然存在;像永山則夫、湯英伸這樣的人,在大限之前,永遠有不斷懺悔的機會,有鑄下大錯以後重新在獄中認識情感的機會,從社會的邊緣角落殺了人,被抓來世界的中心焦點押銬審判,無論後果如何,是省思懺悔或仍敵視一切,都是活生生的一場啟發世人的劇吧;又像鄭捷、曾文欽等等這幾年的隨機殺人「魔」,集體的恐懼帶給他們魔鬼般的評價,於是眾人認定他們完了,我們將以關住他們一輩子做為對他們的惡行最重的懲罰,終生監禁填滿了眾人對正義感的需求。

他們或冤或罪,或悔或恨,或在他們心中自有一套正義與世界觀,與我們的正義和世界觀或衝突或相容,那是每個人的追求與根本,差別在於,在那個沒有死刑的世界裡,他們對這些東西追求的終點,只能讓他們或命運自己決定,要嘛不再發聲,要嘛大限已到。

那個世界裡,人們深知死亡終結一切的意義,也許人們沒有那麼廣闊的思考到每一個人生存的意義,沒有從死的那方面來凝視包括犯人在內的生,但人們從未想過集體賦予一份權力來殺死任何人。

想像那個世界吧,想像那個世界裡的人性、正義、權力與愛恨吧,別回頭看,回頭一看就不得不發現我們都是不幸的存在。當今我們活在一個眾人喊殺的世界,廢除死刑推動聯盟寧願在案發當頭溫柔的不表態,果然遭受到瘋狂的毒舌批判,為了溝通、為了說明立場,死刑廢除論的我們要藏起多少多少鋒利的想法,要藏起多少對這世界的憤怒與憂愁,要裝作多麼溫柔。如今,做為被害者家屬的媽媽沒有權利叫大家不要討論死刑,做為人的我們沒有權利叫警察保護犯人,沒有權利拒絕私刑,沒有權利去同理乃至諒解加害者,甚至就要沒有權利得精神病了,哪怕你們有沒有資格稱之為病。

別睜開眼去看了,想像那個世界吧,再去想像一個人人可以自在晃蕩於街上的世界吧,再去想像一個沒有妨害風化的世界吧,那些都不是未來,如果那是未來那現在是多麼的痛苦,那不是未來,只要想像就好。



2016年3月20日

【濁流復刊詞】


我們必須重新出發。

這幾年來,你我一同見證了街頭上各路力量的喧囂雜沓,從街頭的反媒體壟斷、反服貿、反中國化課綱等等,乃至於體制內新興、富有動能的各種聲音,新的政權與政治勢力誕生,公民意識與各路理論的聲量也節節上揚。以上種種,提醒了我們身處的這個時代是如何的動盪,有變革,亦有反動,有光明,亦有齷齪。然而,在面對這樣的環境時,包括我們自己在內,校園內各種異議性社團在論述上的聲音卻越來越消沉、越來越黯淡。因此,我們必須重新出發。今年初,濁水溪社出版了十年特刊──《濁水長流》,意味著我們不論路有多崎嶇、有多顛簸,都已走過第一個十年,正在邁向第二個十年的我們,在這樣的時代之下,必須要站在什麼位置?又能做些甚麼?

為了尋找答案,我們決定在網路上復刊濁流,並建立起濁水溪社發聲的網路平台。我們相信學生觀點質樸的可貴,我們堅持校園異議性社團思想自主的必要。即便在當下,我們的產出或許是稚嫩的,但都是將來自我批判與成長的基礎。而濁流的復刊,正是希望藉由這種紀錄想法的過程,不斷提醒我們必須站在對自我誠實的一面,必須真誠地面對自身理念。

同時,我們也冀望能成為校園內,甚至是社會中思想的板機,希望可以從文字中給閱讀者一點共鳴與啟發,也期盼有更多青年加入我們,一起多元濁流的觀點與分析,一起將台灣的社會推離不義遠些,往我們心目中的理想近點。史明說過:「台灣的進步,由台灣青年開始,才能有效果。」,讓我們面對現實,讓我們忠於理想,讓我們將力量投入這持續運轉的時代大輪之中,在未知的路上,堅持著濁水溪社流傳十年的宗旨:「意識本土,觀照社會」,真誠地面對臺灣的過去與將來。

唯有穿越黑暗,人們才能到達光明。讓我們一起出發吧!